吳茀之的中國畫藝術

吳茀之是繼吳昌碩、齊白石以后一位卓越的寫意畫家。他精于花鳥,擅長山水、人物,對書法、詩詞、中國畫史都有精深的研究,并有豐富的著作,同時又是一位藝術教育家。
潘天壽是他最親密的師友,他們有近半個世紀的學術交流,二人的學術思想相當一致。在潘天授任浙江美術學院(現中國美術學院)院長,他任中國畫系主任的時候,他們共同創建了現代中國畫教學體系,實施了人物、山水、花鳥分科教學,并創建了中國第一個書法篆刻專業,培養了大批專業人才。
青年時代的吳茀之即顯露出藝術才能,作品“畫意濃厚,氣象高古”。以后接受吳昌碩、王一亭、經亨頤幾位先生教誨啟發,博采眾長于青藤、白陽、八大、石濤、李方膺、金冬心諸家中,用宏取精,悉心研討,其作品立意清新,意境開闊,起曉靈健,格調很高。吳茀之師古人,師自然,師心靈。晚年畫風集中表現為:豐潤郁勃,婀娜多姿;外師造化,中得心源;立意構圖,清新別致;骨氣形似,歸于用筆;打破常規寧作我。
吳茀之的花鳥畫曾受吳昌碩的影響,中年以后突破吳的章法,自成風格。他喜歡松石蒼鷹、蒼鷹勁松、鷹擊長空,以山水為背景,高遠空闊,使觀者有“登昆侖而望河源”之概。他畫麻雀,漫天大雪,群雀紛飛翔集,天趣盎然。吳茀之從小生長于農村,最愛畫山村習見的景物,如貓戲蜻蜓于水石間,小溪螃蟹,庭中雞雉,在他的筆下無不生動自然,流露出江南農村的情趣。花卉畫除“四君子”(梅、蘭、竹、菊)外,其他花卉亦豐富多彩,變化多端,普見于吳茀之小品冊頁之中。吳茀之不取小巧,長于逆中求順,輒能絕處逢生,瀟瀟灑灑,跌宕起伏。或生氣蓬勃,或婀娜多姿,或蒼茫淋漓,都充滿著他對大自然的深刻感受。平時習見的花草,通過吳茀之不同凡響的筆墨來描繪,愈發顯得別致清新。
吳茀之的畫筆墨淵源很深,細讀其畫,可品賞出其畫中所蘊含的藝術真諦。
吳茀之的畫意境高華。看吳先生的畫,一種尊敬、崇尚之心使人油然而生,就如看到祖國深厚文化的一頁。這是因為吳先生對傳統的素養深厚和他的思想境界高雅之故。俗話說:“站得高,看得遠”。吳先生以他高度的傳統藝術技巧,結合著樸素的哲學思想,而表現出了這種使人崇敬的高華意境。
吳茀之的畫構思新穎。吳茀之先生所畫《凌霄花》,以“凌霄有志破壁求虬”為畫旨,反復構思,突破常規,以高墻為背景,畫出了凌霄花的郁勃風姿。吳茀之敢于突破傳統題材的藩籬而直接取法自然,將平凡的東西,揮灑成富有詩情畫意雅俗共賞的藝術品,表現出了藝術家的創作膽略,作品自有一股清新氣息。如《蓖麻》、《石斛》,一經吳茀之的筆底,得心應手,想得新,畫得新,令人耳目一新。這些得先取決于構思的新。
吳茀之的畫構圖新奇。他的構圖通過自己獨特的回旋、環抱、穿插等手法,無論越規越矩,但左右逢源,自成風格,如《薔薇雉雞》,畫家著意于花枝的穿插、開合、氣勢,茂密之處,密不透風,舒展之處,疏可走馬,又“密中見疏”,幾個出梢頭的生發,實中求虛,虛中有實,動靜對比,通篇靈和。繁而不亂,簡而不空。1962年畫的《一唱雄雞天下白》,畫上僅一只精神抖擻的公雞,而略去一切背景,其造型生動,筆墨簡練,公雞引吭高歌的神態,令人恍聞紙上之聲。構圖之簡,緊扣畫旨,以突出“唱”和“白”的意境。又如1948年畫《春來相與護龍雛》,構圖較繁。一叢盛開的薔薇自右向左傾斜,花枝茂密,卻穿插得宜,又有舒展疏落之致。時值初夏,熏風習習,綠草如茵,一群雛雞嬉逐于花蔭深處,自得其樂。畫面中高遠幽深、動中取靜的意境,令人心曠神怡。吳茀之認為:“構圖咫尺千里,變化無窮,然而均以氣勢磅礴而勝”,平中求奇,有先聲奪人之概。他的《幽谷芳蘭圖》。筆墨精煉,構圖也不同凡響。這是一幅五尺對開宣紙的畫面。在上半部,畫著幾叢花繁葉茂的春蘭,自巖石上分批倒掛下來,下半部有三折流泉,自遠而近,彎曲奔泄而下,一經山谷的磐石夾阻而噴珠濺沫,恍聞淙淙之聲。又在右邊中部插入一枝翠竹與流泉相照應,平添了層次感和含蓄感。最后在畫幅的頂端題曰:“空谷無人,水流花放,此種境界,非熙往擾來者所能夢見,漫以無聲寫之。”
吳茀之用筆用墨用色變化多端而復歸于統一,講氣勢,求神韻,得變化,是吳茀之過人之處,也是他一生藝術探索所取得的最突出的成就。他的用筆有平、圓、留、重之變,中、側回鋒之用,充分刻畫對象的體積感和質量感。畫蘭竹,分枝穿插,宛若筆出,畫松石,饒有金石之味。吳茀之思維敏捷秉性爽快而憨直,強調天趣的自然氣勢,其落筆神速,筆鋒轉折如螞蝗打滾,筆法多變,豐富,并加強用筆的節奏感和韻味。吳茀之說:“氣,指的是生氣,亦即運轉不息的生命之力。韻,指的是情韻”。吳茀之又善于用墨,以墨色血肉陰陽,有濃、淡、破、潑之分,收沃潤豐澤,淋漓盡致之妙。又謂“墨當有老墨、嫩墨之分”,“中國畫的味之素是淡”。尤擅長以淡墨、嫩墨取韻。如《棕櫚枇杷》,氣勢奪人,不僅狀物,用墨濃、枯、潑極致,筆勢氣韻生動。吳茀之畫梅花,筆意奔放中富有含蓄之意,放而能收,筆跡變化復雜,又能取得統一。吳茀之用黃賓虹的積墨法畫花鳥,并加以發展,施之于色,創造了積色法,做到了不臟不膩,豐富明快。吳茀之依心設色,隨類賦彩,色彩深厚沉著,艷而不俗,富有變化。如《五谷之圖》,筆墨概括,色澤鮮潤。積色法如此非大手筆不可。
吳茀之書法早年攻《馬鳴寺》及石門頌,古拙豐澤,行草功力深厚。著有題畫詩集《畫中詩》。他的詩文、書法與畫相得益彰,使畫面增強了文人畫的效果。晚年所作常鈐“打破常規”,“寧作我”兩閑章。沒有了詩、書、印,就成不了構圖。詩、書、畫、印反映了先生的世界觀和文學素養。
總之,吳茀之先生在“寧作我”的主觀努力下,以“不似之似”,“無法之法”中確立他的時代精神與整體風格。識者謂其筆墨健拔,氣勢磅礴,艷而不俗,多而不亂。吳茀之的超然高逸系常人不易達到的。吳茀之先生山水、人物饒有別趣,得靈動之變。吳茀之先生一生著述甚豐,已完成和出版的有《茀之畫輯》、《茀之近作》、《吳茀之畫選》、《吳谿吟蘭》、《中國畫概論》、《中國畫十講》、《畫微隨感錄》、《茀之題畫詩存》、《中國畫用筆用色問題》、《吳茀之畫集》等。先生常說:“人品不高,落墨無法”,吳先生的畫品,是他高尚人品的表現。